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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:崖姜vs聊容與[番外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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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:崖姜vs聊容與

大榕樹下血跡斑斑,引得食腥野獸頻頻駐足窺伺。

崖姜佩戴著驅趕毒蟲的香囊,拿著鐮刀,在剛剛雨後的山林裏尋找可以吃的蘑菇。

崖姜已經在這篇山生活了快二十五年了,對這座山的了解可能比山神還熟悉。

鐮刀一撥,便能找到一從蘑菇,拍拍蘑菇頭,再吃不用愁,一刀割掉走,湯要鮮掉頭。

放進籃子裏,熟練地留下一點白灰。

終於在擡眼的時候,看見了大榕樹下,被毒蟲啃食傷口的男人。傷口似乎是刀傷旋轉捅出的大洞,好像還有中毒的跡象。

崖姜連忙走上前,立馬取出火折子,點燃,逼退往傷口裏鉆的毒蟲。

而後摸出急救丹藥,碾碎了餵給男人。

崖姜總覺得這人越看越眼熟,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。見人短時間不會醒,直接單手一抗,把人撈到肩上抗下山。

不知過了幾日,受傷的男人才幽幽轉醒。

崖姜聽見裏屋裏重物摔下的聲音,連忙放下研磨碗往屋裏趕。

推開門,把受傷的人從地上扶起來,崖姜敏銳地察覺到他眼睛對焦的問題。

“你看得見嗎?能感知到光源嗎?”

受傷的人勉強地搖搖頭,“勞煩姑娘救我……我叫聊容與,姑娘可用我的令牌向澄郡聊府收取診金。”

崖姜點點頭,毫不猶豫地一把拿過他掛腰上的令牌。

“行了,你的眼睛應該沒事,待我調養你幾日,你好了便自己將診金送上門來,令牌就押我這裏。”

聊容與失神地點點頭,摸索著抓住崖姜的手,“那便勞煩姑娘了!”

崖姜抽回手,轉身離開,不一會便端來水盆,擰幹凈帕子,搭在了聊容與手上。

“你先自己擦擦,水盆就在你左手邊三寸處。半個時辰後我來換水。你還有什麽需要的嗎?”

聊容與摸了摸身上幹凈的但略顯粗糙的布料。

“我讓來求藥的山上漢子幫你換的,穿的是我師父的舊衣服。”

聊容與的臉色才好了些,“好。”

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,這裏的每一寸都讓聊容與覺得熟悉。

失神的眼睛瞬間聚焦,哪裏還有半點盲人的樣子。

聊容與掀開衣服,揭開繃帶,用力扣破已經結好疤的傷口,手指插進去,狠狠地壓下去。

那傷口從極深的地方溢出黑血來,激得聊容與難以遏制地嘶了一聲。

確認自己的視線真的開始模糊的時候,聊容與才松開手,重新將繃帶纏好,這才洗了洗自己的手,擦幹凈自己的身子。

崖姜被瞬間爆發的血腥味驚擾,本想進來看看,但還是等了半個時辰才進去。

一進去,便看見那個自稱聊容與的人扯著笑說,“對不起啊姑娘,我剛剛動作大了些,扯破了傷口,勞煩姑娘再幫我一下了。”

崖姜咬了咬牙,一巴掌削他腦門上。“不想治就直說,最煩你們這種浪費藥的人!”

真是,真當她是什麽二流醫師嗎?這點都看不出來?

崖姜有些煩躁地搭上他的脈。

這不搭還好,一搭脈,卻驚然發現他的中毒成都竟然在迅猛加重!甚至攻及心脈,作用五感。

崖姜這下子有些急了,連忙去取她的銀針,再取來蠟燭,挨著挨著燒了紮針。

一針下去,聊容與便猛地吐了口黑血出來,黏糊地嗆住氣管,惹得他連連咳嗽。

崖姜端過來一旁的水盆,把他扶起來吐血吐到盆裏。看他一緩過來,立馬就下了第二針,接下來就是第三針,第四針……

從天光大亮再到天黑夜深,聊容與被灌了一碗又一碗黑乎乎的藥。什麽蜈蚣蠍子都往裏面放,味道又腥又臭,讓人連連叫苦。

聊容與每次都是捏著鼻子幹了,而後被紮成刺猬,再發熱,發冷,暴汗了幾天幾夜後,才堪堪清醒。

現在已經是崖姜把他帶回來的第十五天了。

聊容與今日一睜眼,便覺察到陽光刺眼,眨了眨眼,模糊的光團漸漸清晰了輪廓,變得柔和喜人。

崖姜推開門進來,半抱著手說,“怎麽樣?我就說只消我調養你幾日吧?”

聊容與從床上下來,赤腳踩在石頭地上,拱手謝道,“姑娘的醫術實在是高超,聊某自愧不如,只是聊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……”

崖姜冷了冷臉,“我從不下山出診。”

聊容與皮笑肉不笑道,“若是病人能受得住這等奔波,我自是回來拜訪姑娘的,可這實在是無奈之舉。”

崖姜哼了一聲,“我若是說不呢?”

聊容與靜靜地盯著她,良久才露出笑來,“我自是沒有辦法將姑娘怎麽樣的。但此人身份貴重,姑娘醫者父母心,救此人一名,勝救萬人。”

崖姜蹙眉看了他很久,才恍然大悟到,“哦!我想起來了,你是那小子!”

“那個很皮的小子!我是說你的骨相我好似摸過。”

聊容與挑了挑眉,偏頭露出一個稍顯神經質的笑,“姑娘,說真的,我真的很有耐心了。”

崖姜冷哼一聲,“你以為我敢一個人生活在山林裏,沒有點真本事傍身嗎?”

聊容與聞言笑得前仰後翻,拍著大腿掩面笑,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,而後將手往發尾一摸,瞬間甩出一根銀針,擦著崖姜的動脈紮進背後的墻木裏。

“姑娘的真本身該不會就是剛剛那樣吧?”

崖姜此時面色極其難看,不只是此人真的摸清了她的路數,甚至出手奇快,她也沒有十成把握能毫發無損的拿下此人。

“我好歹救你一命,你就這樣對你的救命恩人麽?你信不信我拼命可與你同歸於盡?”

聊容與頗有些困惑,“醫師姐姐,看病救人,交錢喝藥,這不是天經地義麽?姐姐為何如此固執?不過是下山救個人?”

崖姜沒多說,直接猛地沖上來,在聊容與還沒有反應過來時狠狠地一拳錘進他的腹部。

幾乎是瞬間,聊容與也劈砍到她的脖頸上,瞬間便麻了半個身子。

“幸好我收著力呢?不然誰來給哥哥治病呢?”

而後聊容與立馬捂住肚子,推後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,任由崖姜倒在地上。

聊容與咽下湧上來的血,“小姑娘家家的手還挺重?”

崖姜掙紮著站起來,扶著麻掉的左手臂,踉踉蹌蹌地自己摸索著經脈。

“醫師姐姐,求你了,若是哥哥活不了,我也活不了了,你也活不了的,這片林子,包括山下的銅門城,都活不了的。”

崖姜齜著嘴,“怎麽?你要殺了這些人嗎?”

聊容與有些落寞道,“不是我要殺,是別人要殺,但能壓住別人的人卻要死了。既然本來就活不了,那還不如讓我殺,還可以博得一點希望。”

崖姜緩過來後,“怪不得,之前總收到其他醫師傳信問我五感盡失的奇毒解藥。說有一個沒有痛覺的瘋子天天拉著他們發瘋。”

聊容與顯然對這些不感興趣,“醫師姐姐只要能治好他,我可以答應你任何要求。”

崖姜本想開口,卻隱隱約約嗅到了火油的氣味,猛地望向窗外,“火油?!”

聊容與笑著說,“對呀,所以姐姐想好了嗎?時間緊迫,聊某不想等了。”

崖姜怒道,“你瘋了嗎?放火燒山,你以為你有活路!”

聊容與無所謂地看他,聳聳肩,“我燒著又不痛。大不了就是一個死。”

崖姜真是有點怕了這個瘋子,“好,我答應你。但你要留信得過的醫師,免費給山裏人看診。多病之秋,這幾個山頭的人他們只有我能看顧。”

聊容與笑了笑,“好,”說罷出門吹了哨子,火油味才沒有越來越濃。

不消半個時辰,一隊人馬悄無聲息地來到崖姜的小屋外,將崖姜和聊容與接走。

玄安城,水雲山腳別苑。

崖姜跟著聊容與,走過一扇又一扇由重兵把守的門,一拐又一拐地來到裏院,最後被蒙著眼睛帶著走了好遠,才走進了一間屋子。

一進門,屋裏的暖氣便烘得人發汗,濃烈的香點在屋裏的各個角落,其他人紛紛退出了屋子,只留了崖姜和聊容與侯在一旁。

崖姜上前一步,將帷幔裏的手拿出來,搭上脈。

死脈!

崖姜神色一凜,掀開帷幔查看此人的五官,卻不料就只是掀開帷幔的風都讓這人咳嗽起來。

崖姜立刻認出了這人是誰,當年上山求藥的,燒了銅門城藥堂的,如今權勢滔天,富可敵國的行淵王任千憂。

“他很瘦,對麽?”

崖姜回過神,聽聊容與後話。

“他沒有幾時是醒的,醒了也總是見到幻覺,好容易神智清醒些,又非要處理事務,半口飯也不肯吃,勸他一句便要吐血。”

聊容與黑沈沈的眼裏沒有半點光,“都是因為那該死的謝……”

“咳咳……”

聊容與哼了一聲,“我懷疑是毒的原因,那人也死在這種毒上,真是,他要死,拉著別人作甚?”

崖姜拍著任千憂的背,餵了一顆藥丸便起身,示意聊容與出去說。

兩人走出門去,崖姜頓感涼意,屋內竟熏得她發了層薄汗。

“我沒有把握……”

聊容與鉗制住她,怒道,“什麽意思?你什麽意思?你明明都治好了我?”

崖姜撇開他,“將死之人,就只有一口氣吊著,再怎麽醫都是杯水車薪!”

聊容與猛地踹向崖姜,卻被崖姜眼疾手快地迎擊卸力。

“你也是學過醫的,你難道看不出來麽!他身上的毒根本要不了他的命!他是自己想要自己的命!救這樣的人,就是浪費藥材!”

聊容與瞬間雙眼赤紅,猛地掐住崖姜脖頸,任她掙紮反抗往自己身上招呼很多拳,也沒松一點力氣,

“我告訴你!你以為這個朝代很安全麽?光一個沐鳳池就叫人頭痛,如今到處都有反對勢力,謝相一死,早就有人不滿,若哥哥不在,你以為就憑現在明面上的這些人,能撐幾時?”

崖姜被掐得臉頰充血,待他說完才得以呼吸。

“我只能延長他醒過來的時間,其他的,只能聽天由命。”

聊容與哼了一聲,轉身離開。

崖姜站在門外思考了很久,才推門進去,一旁的侍女便跟在她身後。

聊師九已經垂垂老矣,此時正站在院角看著這一幕。

“你說胡話的本事真是愈發見長了?”

聊容與拱手問好,“老師。崖姜此人雖有魄力,但更具仁心,打動她的只會是很多很多的人命。”

聊師九拍著他的肩膀,“不錯,但行淵王真的不大好了,希望她能帶給我們驚喜。千秋女帝此前看著是個女兒郎,從未接受政務,如今手腕也是愈發狠辣了。”

“若不是任氏布局,謝氏幫扶,哪家的開國皇帝,會是那個都沒有打過天下的人呢?”

聊師九唔了一聲,“不錯。這些老將現在野心大了,壓不住了,偏偏女帝立了個不知名頭的小娃娃當太子。實在是……”

聊容與笑了一聲,“不知老師知道何敗春最近在做什麽?”

聊師九來了興趣,側耳來聽。

“謝玄都也算是個人才了,沐鳳池這麽久按著沒打,是因為錢。謝玄都此人精通商道,通號錢莊此前斂得巨財,搞垮了樂正王朝,如今留存給玄朝。”

“何敗春一手經營了通號錢莊的人員管理,而他的岳家,便是卓氏。”

聊師九哼笑了一聲,“一時我竟不知,這該是主君的布局,還是謝氏的謀算了。”

“所以,丘子厄為首的舊部翻不起來,因為錢在何何敗春手上捏著;何敗春翻不起來,因為軍隊在我們手上捏著;沐鳳池也翻不起來,因為他的糧食錢財被玄朝捏著。”

“哥哥活著,女帝便可坐穩她的江山,哥哥若死了,誰知道這些人會變成什麽樣呢?”

聊師九笑了笑,“這就是了,可太子身系何卓兩家,將軍為謝刑秋,國庫在女帝手裏。此後何敗春一死,太子便可繼承財政;若丘子厄一死,越獨舞可吞並部隊。”

“你看如今朝野上下,誰還敢自稱任氏舊部?謝玄都留下的人倒是可以不防,我任氏舊部與謝氏關系錯綜覆雜,如今也不知該何去何從了。”

“所以你得把你自己看顧好。你也是任氏養大的。任氏舊部若是到逼不得已的地步,你便是新的主心骨。”

聊容與笑了一聲,“我只想哥哥回來。別的我不願想。”

聊師九本想再勸,但思及自己也是同樣懷念主君,同樣懷念任千憂少將之時,也不由得嘆了口氣,不願再談。

此時離任千憂離世,還有三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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